儿子打来电话：妈，考完了，我去佛州找朋友玩去了啊。

我照例嘱咐：开车小心点，到了给我打个电话。

六小时的车程，每次他去我都揪着心。放下电话，我突然意识到，儿子毕业了。

这学期是他大学的最后一学期，我问过他毕业典礼是哪天，人家说：毕业典礼？不就穿着袍子走一圈，多没意思，我非要参加吗？

儿子一向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，记得他高中毕业舞会前，每天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忙进忙出，却只字不提舞会的准备工作。看着那些女孩子们为一件中意的晚礼服，不辞劳苦地一趟趟跑商店，我有点为他着急，问了他那几个朋友的妈妈们，她们也纳闷：这几个小子，毕业舞会还要不要参加？结果舞会前一小时，儿子跑回家，换上老爸的西装皮鞋，匆匆上阵。事后问起来，人家说：舞会本身就没意思，再为件衣服花那么多时间，不值得。

高中时这类活动他还糊弄一下，现在可好，连糊弄都免了。

当然儿子不是事事糊弄，他有自己看重的东西。大学四年，除了课堂上学的书本知识，他的经历还是挺丰富的，其中一整年的实习对他的影响最大。当初选中这所学校的原因之一，就是看中他们的co-op program。学校认为把书本知识和工作实践结合起来，会使学生更好地掌握学到的技能，为将来走向工作岗位打好基础。我非常赞赏这种观点，儿子听说大学期间就可以全职工作，更是跃跃欲试。看得出学校的确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，由专人定期办讲座为学生讲解找工作的步骤，指导学生写履历，安排校园面试。他们对用人公司要求也很严，力争做到专业对口，每学期实习结束，学校要对实习效果进行评估，保证学生在实习中学到专业知识。参加co-op program的学生必须成绩优良，在同一家公司全职实习三学期以上，而且不能只做时间最短的暑期，一般要求学生在二三年级间一学期工作，一学期上课。儿子有幸被一家很不错的软件公司录取，暑季，春季，秋季三学期，做了整整一年的软件工程师。巧的是，带他的师傅就是他的同系校友，比他早毕业十年，而且在校时也参加过co-op program，所以对他的需求了入指掌。实习期间，师傅对他非常关心，每天一起工作，一起去餐馆吃中饭，还时常听取他的要求，为他调换有一定难度的工作，让他不会感到枯燥。师傅不但在工作中给了他不少指点，连回学校要修的课程都提供了建议。实习结束，公司明确表示：毕业欢迎到我们这来工作。前不久他还接到那家公司的通知：公司现在正招人，希望他能去。儿子不想去，他和我商量：如果我现在去那工作，十年以后也就干成像我师傅现在这样。我还是想多学点专业知识，争取做难度更大的工作。

儿子一向贪玩，不喜欢读书，倒是这段实习经历，促使他产生了深造的愿望，这是实习的意外收获。

大三修一门专业课时，教授用很高深的理论讲解基本的知识，大家都觉得很难懂。儿子索性放弃听课，自己摸索着把课本弄懂，考试测验每次都能得高分。他的同学知道了，期末考试前纷纷向他求教，他便毫不客气地给人家讲起课来。他的TA发现了，对他说：我给学生讲课答疑，学校是要付我工钱的，你这样做不是亏了吗？下学期跟我一起做TA吧。就这样儿子做了一学期TA，竟喜欢起这份工作，新的学期他又接受了Head TA的工作，不光要答疑阅卷，还要讲小课，并为其他TA安排工作。经历了两个学期的TA工作，儿子告诉我：讲课并不难，难的是怎样弄懂学生的知识起点，然后一步步慢慢把他们引导到课程要求的程度，不懂得学生的水平，只会把他们都讲糊涂了。

我心里暗自感叹：不光讲课是这样，我们给客户做presentation也是一样，不了解客户，只讲自己产品的功能，很多时候客户根本不买帐，可惜我的许多同事都没有意识到这点。

有一个学期儿子想选的几门课都不开，我建议他找个教授做点科研，我一直觉得做课题学到的知识比上课更深入更有效。他很快被一位教授接受，安排帮一位博士生做课题。博士生是个印度人，不大管他，只给他安排了任务，自己回印度度假了。儿子一上手便发现，自己没有那课题需要的基本知识，只好自己去学，等印度人回来，他已经基本完成了任务。儿子说，那学期他最大的收获不是课题本身，而是学会了怎样发现自己知识的缺陷，然后靠自学把它弥补上。

如果问儿子大学最开心的是什么，他一定会提到那一次次的出游。儿子贪玩，可这学校功课很重，学期中很少有时间玩。这学校倒是有个非常好的Study Abroad Program，把自己的教师和自己的学生搬到国外的教室去上课，没有语言的要求，课程也是本系的专业课，这倒像我们公司的出差。儿子选择到法国读了一个学期，每星期上课四天，三天周末出去探险似地周游。儿子找了几个玩伴，每人一张火车通票，跑遍了周围的十二个国家，长了不少见识，也学会了在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地方，用最便宜的方式生存。许多假期，儿子也约了新老同学一起旅游，他曾和同学去中国度假，去海滨晒太阳，去雪山滑雪，去拉斯维加斯庆祝二十一岁生日……他最自豪的是，所有旅程的费用都是自己实习和做TA挣的。

儿子毕业了，成绩还不错，可以不必考试直接读研究生。这四年大学他学到了扎实的书本知识，对职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，为他将来走向工作岗位打下了基础。现在我可以欣慰地说，儿子读的学校对他很合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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