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到今天,中国教育还没有向先进国家的先进制度看齐,还差得很多。中国教育制度离开了苏联教育模式,可是还没有走上新的道路,却走上了一条官僚化的道路,尤其是在大学教育里,官僚化、衙门化很厉害。

1月13日，被称为 汉语拼音之父 的周有光先生迎来110岁生日。这是中国知识界的一大喜事。因为纵观世界，百岁高龄者不乏其人，但如此高龄而仍在读书、思考、写作者，唯周先生一人而已。

为了庆祝周有光先生的110岁华诞，特别向各位读者推荐4年前周有光先生谈教育的一篇采访。当时已经106岁的周有光先生对中国教育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深刻剖析，见解深刻，发人深省。

中国教育还没有走上一条新道路

周有光：所谓博雅教育,是英文Liberal Education的汉语翻译,这个翻译非常好,把意境提高了。也有的译为 通识教育 ,虽然没有前者那么 雅 ,但是我觉得,可能跟原来的意思更接近一点。

通识教育的第二个内容是,学习逻辑思维,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。这是非常重要的。那个时候有一本小册子,专门给来访客人参考的,里面就讲本校的宗旨是 培养良好品德 。现在有人说要 培养高尚人格 , 高尚人格 的讲法就太高了吧。

我在圣约翰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呢?我想,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怎么自学。学问是要自己学的,老师只不过指示道路给学生。

周：我的成就很小,不值得一谈。

大学一出来,就是一个专家,这个办法或许会有一些好处,但是对文化的发展是不好的。

周有光：我大学毕业时,还不懂什么叫做意识形态,当时根本没有这个说法,它是从苏联来的。

中国的历史并不是这个历史序列中的一个例外,印度也是这样。全世界多数地方都受了帝国主义的影响,遭受了侵略,同时也得到了文化的发展、社会的发展,今天还在发展当中。

马国川:解放后,您曾经在复旦大学和上海财经学院讲授经济学,见证并亲历了新中国进行的 院系调整 。当时为什么要进行 院系调整 ?现在对当时的这种做法有很多批评,您怎么评价这次 教育革命 ?它给中国教育带来什么影响?

这是一种短视的政策,到苏联解体以后看得更加清楚了。现在我们知道,这个政策流弊很大,阻碍了社会发展。改革开放以后,我们进行大规模的重新改组,比如清华大学又有文科了。其实解放前清华大学有名气是靠文科,不是靠理科。可是解放后清华大学成为 理工科大学 ,把文科都拆散分到其他大学,三十年多后不得不重建。许多大学都经过这样的 折腾 啊。

今日中国为何出不了大师?

周有光:我看了一些材料,这些材料告诉我,学术抄袭、教授造假,完全是由于大学的 官僚化 。它是官僚化的一个派生现象,所以,关键在于 非官僚化 ,而不能 弃本逐末 。

这种情况到今天还没有改变。有什么办法解决问题呢?我想,办法就是 非官僚化 。官僚化不改,问题不可能解决。上海一个教授告诉我,大学有两种假教授:一种是 真的假教授 ,交一笔钱,大学给你一个客座教授之类的聘书,这是 真的假教授 还有一种是 假的真教授 ,一个系升格为学院,来了一个院长两个副院长,一定是教授,其实不学无术,是 假的真教授 ,把教育的尊严和威信一扫而光。

马国川:学术抄袭、教授作假等现象之外,假文凭泛滥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社会现象,例如最近的唐骏假文凭事件,就闹得沸沸扬扬。在您看来,为什么今天的中国假文凭泛滥?

学问和管理能力是两码事。有的人有管理能力,能办事,可是不能做学问;有的人有做学问的天赋,可是不能搞管理。唐骏这个人有管理能力,可是在我们现在的制度之下,有了社会地位还要一个文凭,怎么办?只有造假了。后来报纸上不是登了吗,只要给多少钱,美国西就给一个硕士或博士学位。

马国川: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多次在公开场合提问 中国为什么出不了大师 ,您认为原因是什么?在您看来,目前中国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?

这个答复非常好。韩愈已经答复温总理了,用不着我来回答了。

还有,要做 大师 有许多条件。比如, 右派 是不能做 大师 的。苏联一解体,就看到国外材料说高尔基被否定了,我大吃一惊,高尔基就是苏联培养的大师啊。

马国川:您对最近通过的《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》有何评价?

马国川:抱歉,我也说不出有什么要点来。

马国川:没有讲,但是提到大学要 去行政化 。

马国川:为什么中国的应试教育发达?如何改革应试教育?

马国川:您的意思是,如果改革应试教育,那就要用科学教育取代应试教育。

不过我的朋友说,教育部长做不到的,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,因为中国的教育错误不是教育部的事情。

周有光:我们今天教育为什么搞得这么糟糕呢?因为我们没有科学的教育学,当然教育搞不好。为什么没有科学的教育学?因为中国没有引进科学的教育学。我们今天引进了国外的自然科学,至于社会科学,现在只引进了一个部分 经济学,因为我们要发展经济啊。至于社会科学的其他学科,还差得非常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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